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別驚慌,我母親依然健在 ( 而且還很年輕 )。

 

我記得一件事,在我國小的時候忘了是填甚麼資料表,上面有一個欄位是詢問家庭狀況,當時天真無知的我拿回家問爸媽,我要選哪一個?爸媽帶著有點奇怪的表情笑著跟我說,你就都選小康就好啦!所以從此我對家裡的狀況一直都認知為小康。

 

但其實事實不是這樣子的,事實是家裡並不有錢,家裡有負債而且不少,這些債務都是母親幫她的兄弟揹下的,而且這些債務,嗯,很龐大,這個以後再提。

 

母親晚期一直都在自己創業開公司,試圖讓還款的速度快一點,但時常遇人不淑,生意常失敗,我母親給身邊人添過很多麻煩,也慶幸有些好人願意對我母親伸出援手。

 

這一切我是到二十幾歲之後我母親才漸漸主動告訴我的,我母親這一生都在努力還債,她是個工作能力非常優秀的人,但就是輸在太重人情義理。當我知道這些事情之後,她時常對我說,她會努力不讓債務牽連到我。還有就是,『 媽媽沒有能力幫助妳或留給妳甚麼,所以妳一定要自己堅強努力,為自己打好基礎,做任何事都要為自己留後路。』,一直到現在我結婚了都是這樣叮嚀我。

 

扯遠了,每逢社會有甚麼天災人禍、疾病噩耗發生,她都會耳提面命的對我交代:文西啊,媽媽如果有甚麼事,媽媽的遺囑都寫好了放在哪裡哪裡,妳一定要記得去幫媽媽處理,這個妳一定要知道,要記得喔。

 

這份遺囑我大學畢業時看過一次,大意是母親欠了哪些人哪些錢,她身故後如果仍無法還清我要好好去向人家道謝和道歉,然後以最簡單的方式殮葬,不要給我們家人添麻煩。

 

有些人覺得我母親愚蠢,兄弟的債為何要自己全部扛起來,或認為我母親不該做事先交代遺囑這麼不吉利的事情。

 

前者,我認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有時當你身為家裡唯一也是最有肩膀的小孩時,不論男女,你都有可能為了替老父老母分擔而當起那個一肩扛下的火山孝子,以前的人不像現在這麼看重自身利益,家裡的事就是自己的事,兄弟姊妹都綁在一起,沒有那麼容易切割開的,有時候不是為了兄弟姊妹,是為了父母。

 

至於後者,一開始我覺得很惶恐,感覺母親在交代我一件異常重要的事情,後來漸漸習慣了 ( 因為往後也再提過三四次 ),現在的我很平常心看待,也感謝母親這樣的準備,至少到時我可以知道甚麼對母親而言是很重要的、要完成的,而我可以幫助她完成這最後的心願。

 

甚至我覺得,母親的這個舉動,加深了我與她之間的連結,我知道儘管有一天她突然離去,我也懷有一份她的心聲,她的懸念、她的心願、她的遺憾,都會留在我的手中。

 

我現在還年輕,結婚也才兩年,還沒有小孩,沒有債務或甚麼非得完成但無法短期內完成的事,如果突然發生意外,也沒有特別需要交代的。但是過個幾年,我想我也會像我的母親一樣,幫自己寫一份遺囑,未必是關於財產分配 ( 一窮二白的哪有甚麼需要分配 ),但起碼,也許可以幫助我留下來的家人,不要慌張,讓他們知道,我都安排好了。

 

只是一份心意而已。

 

 

 

 


後記:

說來很諷刺,我母親身上的債務除了後面的公司經營不善增加的部分以外,都是自家兄弟加諸在她身上的,但這些舅舅們自小都很疼我,現在我大個女了,我回頭追憶卻很不良善的覺得那都是種彌補心態,彌補那些他們加諸在妹妹身上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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